刚果河,沿岸国家的“母亲河”,在这条河上,一艘挨挤到几乎看不清轮廓的船,正在缓缓前行,沉甸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不知情况的人会以为这是一次偶然的大型迁徙,殊不知,这其实是这条河上最常规的一次航行。
这是刚果民主共和国(简称:刚果金)人们最熟悉的场景。由于长年内战,国内公路基本被毁,人们如果想要出行,近的就选择爬几十米高悬崖之上的钢索或者索桥,远的,则只能通过飞机或者船舶。
然而,在刚果金,普遍情况下一张机票等于当地人半年的工资,这样忙碌辛苦的半年换来一张不知道结果如何的机票,对于穷苦绝望的人们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样的情况下,刚果金的人们便只能去选择坐船。
刚果河便是唯一一条可以联通首都金沙萨和刚果第三大城市基桑加尼的生命航道。这条航道坐落于非洲中心,航程长达公里,一路航行,每经过一个地方,就会有新的乘客上船,像是一个移动的城镇。
然而,这个航程,从起点到达目的地所需时间,也许是一周,也许是半个月,还有可能是一个月甚至更久。因为这其中不可控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人们将这些运载着刚果人民的船称之为地狱之船。这是因为船上生存环境极其恶劣,像地狱一般肮脏混乱绝望,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原因,就是这艘船,可能真的会驶向地狱,带着所有鲜活的生命一起,长眠于刚果河。
人们都知道会有这样的困难和危险,但他们没得选。有些人是为了到另一个城市与家人团聚,有一些是为了参加婚礼或葬礼,最多的,则是实在走投无路想到远方的矿场中谋生,或者去大城市寻找更多的就业机会。
为此,无数的人像沙丁鱼一样,涌向这个会使人窒息的罐头。
而这趟航程的痛苦绝望,是从上船的那一刻开始的。
非洲最大城市之一的金沙萨的港口看起来像一个船舶墓地,大大小小的年久失修的老船没有秩序地停靠在一起。充满着无奈又带有一些希望的人们会登上其中一艘货船,即使没有船舱,人们也并不在意。
这艘米长的老船,承载了多名乘客。船上没有座椅,人们便靠着自己的争取找到位置安定下来。运气好上船早的,可以占据船中心最安全最宽敞的位置,如果晚来的,就只能挤在船的边沿,甚至离水面只有几厘米,稍一不慎,便会滑到水中去。
一张船票40欧,差不多是当地人一个月的工资,已是不菲。但登上这艘船开始,时间便显得愈发不值钱,人们甚至无法确定这艘船的出发时间。
船长为了接到更多的乘客,一边安抚乘客一边拖延出发的时间。当地运送燃油的工作人员,还会要求支付一些额外费用,否则会迟迟“没有”运油车。
在这样被动的情况下,人们有时需要在船上焦急且未知地一直等待。如果遇到飓风,也只能躲在船上的几块布之下。闪电、暴雷、瓢泼大雨和使人欲坠的大风,几乎与他们零距离。
等到终于可以出发了,船还要用水手在两船舷加装的超大滑轮左右移动,小心翼翼地越过各艘胡乱停泊的船。期间那绷紧的钢索一旦断裂或弹飞,就会直接使人受伤,严重时,甚至会因此失去生命。
船一旦驶出港口,有几艘接驳的船只就会马上靠近大船,这样,就又可以承载更多的乘客。此时,这艘船承载的人数,有时可以达到人。
船上人满为患,杂物随处堆积,杂乱无章,头顶,也仅仅是几张布用以遮挡。远远望去,像是一整个漂浮的贫民窟在缓缓移动。
地狱之船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
一是船上没有水没有电,食物也需要自行准备。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幸运又富裕地支撑全家在漫长的航程里安然无恙。大多数人,要么花钱买其他乘客售卖的饮用水,要么,便只能饮用从刚果河里盛出来的水,然而,刚果河水非常浑浊,里面有大量的细菌和微生物,人体一旦饮用,便容易生病。
二是米的大型船上通常只有一个洗手间。人们要在这里面洗澡和排泄。然而,船上一共有多个人,即使可以顺利地穿过各种各样的杂物和人群,花费大量的时间冒着生命危险到达洗手间,也会发现门前排了长长的队伍,如果想要用上洗手间,便需要一直在船尾等待。
迫于无奈,人们只能抓住船杆,将身体探出船体,蹲在水面上解决排泄。因为货轮的螺旋桨就在船体尾部,因此乘客一旦排泄时不慎掉入水中,就会在瞬间被螺旋桨绞碎,绝对没有存活的可能。而对大多数人来说,更糟糕的是他们还不得不饮用这些他们明知混合了人们排泄物的水。
三是船上没有任何的安全措施和医疗设备。由于船上人满为患,环境恶劣空气浑浊,加上饮用了含有大量细菌和微生物的水,导致船上人们患病的概率大大提高,并且还会加强病毒的传播。这样的死循环之下,有些人的生命甚至等不到船舶靠岸那一天。
还有受限于位置的狭窄,很多乘客只能挨着船沿睡觉,一旦将身体或者四肢不慎伸入两艘船的中间,便会在一瞬间受到极其严重的伤害甚至是丧命。
如果说在这样混乱绝望的环境里会有好事发生,大概就是新生命的诞生。但在这样充满细菌和病毒的环境里分娩,甚至没有专业的接生医生,这期间的风险就会大大提高,而且船上物资匮乏,新生儿是否可以得到稳妥的照顾也是很多人的心头顾虑。
地狱之船的前路凶险异常。在这样的航道上行驶的船长,需要无数的经验和勇气。
一是船上没有航程图,唯一幸存的一张,还是比利时殖民时期留下来的,最后一次更新,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刚果河流域地形复杂,河流湍急,暗礁和浅滩众多,又没有浮标提示。这样没有导航设备或准确的航程图的航行,风险就会大大提高,一个不慎便会搁浅或迷失方向。
在这样的情况下船长只能凭借着记忆与经验,避开这公里的航程中所有的岩石暗礁以及沉船,否则,船体会被割开巨大的口子,那时,面临的就会是沉船的风险。然而船上的水手并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面对危机情况并不能高效安全地解决问题。
二是这些船只往往是由老旧货船或驳船改造而成,船体破旧不堪,并没有进行规范的维护和保养,以致甲板布满锈迹和裂缝,结构不牢固,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在航行过程中引擎老化或者损坏的几率也极其高。
尤其是这样严重超载的船只,承载能力远远超出其设计范围,这不仅增加了船只发生意外的风险,也使得在紧急情况下疏散和救援更加困难。
由于没有硬性要求,所以这些船的甲板等地方甚至没有设置救生衣救生艇等一系列安全措施,如果船只一旦触礁或受到任何的损伤,面对沉船,乘客没有任何的安全保障,只能命丧于河里。
三是航行会途径战乱地带,很多船只会在此流域被击毁沉船。同时在刚果河流域海盗活动频繁,他们往往会对船只进行袭击和抢劫,给乘客和船员的生命财产安全带来严重威胁。这样未知的恐怖,时时挂在人们的心头。
就这样小心翼翼排除万难地往前走,一路上会遇到可以购买物资的地方,但也会继续接收乘客,于是到了最后,船上的人数甚至高达人。然而这只是一艘米的老旧货船。
没有水没有电,难以进食更难以排泄,环境恶劣疾病传染,还会有被战火波及的胆战心惊和海盗劫掠时的仓皇无助,刚果人们的这一趟旅程漫长又充满恐惧,忍受着身体的折磨,还要忍受旅途漫漫无期的迷茫,这样的日子,他们一直在过着。